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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六回 差一毫烟飞火灭 失一寸梦觉心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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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庭院里了无生趣,白鸽在房顶啪啪得拍着翅子,预示着丽日高照,起早时分,朦朦胧胧中,她发觉丁墨邨起床了,未招呼她就走掉了,沁雅意识到自己是失败了。她的心里对于丁墨邨已经是无法救药的爱上了他。

    她的心是孤寂的死寂的余烟,袅袅徐徐上升的檀香里不值得怜悯的香屑升起的那股余烟,横竖是冷冰冰的心,触手就使人觉得冷得可怕。她又是浊浪中无力的翻滚着的桅杆船,任是怎么奋力划动,均是徒劳。

    沁雅起床拉开了窗帘,她探出头去瞅了一眼房顶上空盘旋的鸽子,这是SH弄堂里顶热闹的一处景观,鸽子“咕咕”地叫着,一群一群,扑剌扑剌,从东飞到西,从南飞到北,沁雅戴着艳羡的表情观瞻着,惊叹着,她步入这鸽子。

    然而她不过是以伪装示人的一个特工,一个伪装者,她伪装的弃妇成功地引诱了丁墨邨。可是在两人各怀鬼胎的试探中,他丢官罢职,她进退维谷。

    今天照理是去《万象》杂志社接头的日子,她每月需要到这里来接受新的任务,汇报旧的工作,她穿了一身白牡丹绿底旗袍,招呼了一辆黄包车,驰去了。

    她敲了数声门。

    “请进。”《万象》杂志社主编宋弘中说道。

    “宋主编,好久不见。”她寒暄着,羞涩的眼神故意躲着他。

    “冯女士,请坐,今儿怎么有雅兴到杂志社来。”每次他们都要装作是偶遇,这话是说给旁人听的。

    他们用密语叽里咕噜说了一通,宋弘中的意思是现在必须趁着丁墨邨失势的时机除掉他,冯沁雅则透露出丁墨邨十余名心腹寸步不离,此事颇费踌躇。宋弘中说未避免夜长梦多,他准备明日在墨菲路的荣祥绸缎庄,埋伏好人马,沁雅的任务只需要把丁墨邨引到那里去,等待埋伏好的同志们动手。冯沁雅应允了。

    午后,等冯沁雅回到公寓,丁墨邨已经在黄藤椅上坐定了。

    “你去了哪里?”丁墨邨问道。

    “那你今天早晨去了哪里?”冯沁雅反唇相讥。

    “去会了一个老友,吃了顿便饭。”

    “我出去溜达了一圈,买了几份杂志。”冯沁雅摇了摇手里的画报,封面是个漂亮女子手持梳妆镜,摸着鬓角。

    两个人闲闲地对这话,闲闲地更是外面蓝如深海的青天。SH的一切,它都视在眼中,默不作声,看着他们为了金钱和美色子啊十里洋场翻滚浮沉。

    冯沁雅拉了拉衣襟说:“衣服都坏掉了,要做一个新的旗袍,听闻荣祥绸缎庄来了新的布料,是湖州的纺绸和苏州的刺绣,绝妙的搭配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去好了。”丁墨邨只顾瞧着手腕的瑞士手表,指针有些慢了,他拧紧了几下发条。

    “我偏要你陪着我去。”冯沁雅歪身坐在他腿上,伸手挽住他的脖颈,“你若是不去,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,反正我也要离开香港了。”

    丁墨邨没有搭理她的话,反而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缀有猫眼绿的项链,链身是纯金的小拧花,她偎在他的怀里,他给她带了上去。

    “挺漂亮的。”冯沁雅低头玩赏了一番,欢喜地说,可是她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惊惧和不安。

    “看着好,就买给你喽。”

    冯沁雅又看了几眼项链,她忽然觉得这不是项链,而是一把心锁,把她的心囚笼在里面,挣脱不出来。

    次日中午,太阳发着灼热的光,反映在后视镜的街景都看的清清楚楚,有七八个身着便服的丁墨邨手下,疾步跟在车的左右,手放在衣兜里,衣兜里摆着枪。有个邮差骑着褪色油绿单车,闯入了视线,又退出了镜子。左手边是拥挤在扬州包子店外的人群,争着买刚出炉的热腾腾的包子。右手边是个乞丐,兀自呆坐着,脏兮兮的看不清他的脸。冯沁雅说,时间如果凝固在此时此地多好,她握着身边丁墨邨颇有些粗糙的手臂,这手斩杀过她最好的朋友茹倩,当初她们奉命执行暗杀一RB军官任务,失败后,她被捕了,就是这双手把她的头悬挂在了RB领事馆的门前。还有她曾经的上司顾正锋,被这双手里拿着滚烫的红烙铁活活烧死。她不敢想象,她对他有着太多的仇恨。

    车停在了荣祥绸缎庄的门外,他的一众手下就候在对面的屋檐下,三五个一团,抽着烟。

    冯沁雅忐忑地挽着他的臂膀进了绸缎庄,她吃力地冲着老板打着招呼。

    她恨丁墨邨,可是如今她却对他不依不舍,这个与她朝夕相伴的人,使她不能忘却她心底的那份爱。她犹豫着,逡巡着,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一个高个伙计挑了最时新的绸缎摆放在她面前,是埋着金线的石榴红,还有滚着金箔的莺歌绿,她凑近前来,在身上比划了一下。低头的那一刻,她又看到了项间那根缀有猫眼绿的项链,是他送给她的,就在昨天。

    她心一下子瘫软了。

    冯沁雅向他做了一个手势,指了指内侧有人藏着,丁墨邨当下会意,推托回车里取钱包,扭身就走,他急急走了十余步,走到了敞厅的中央,然后改作大踏步的急奔,三步两脚跨了出去。穿衣帘子后面和躲在柜台下面的枪手还没来得及反应,猎物就逃掉了。

    很快,荣祥绸缎庄被封锁了,老板和两名枪手被押解了出来。冯沁雅被指认了,她没有拒绝,低着头承认了,她不敢看他的眼睛,那里有杀人不眨眼的冰冷,和灼人的热浪。

    丁墨邨并没有什么犹豫之处,他顺藤摸瓜,又捉住了几个上线,然后线索断了,他快刀斩乱麻,把这七八个人齐齐杀死了,没留一个活口。

    霞飞路的花园洋房里,昏暗的灯光映照在炉壁上,今夜没有月光,故而夜分外的冷清。丁墨邨坐在这里,看着这周遭的一切,他木木然,毫无表情。

    Z军统方面,追认胡诺琪为抗日烈士,她的名字被恭恭敬敬地写在了抗日英烈的花名册上,戴笠等着日后一一勒石,祭拜亡灵。

    《万象》杂志社的主编宋弘中召集了各区的负责人开了个会。

    “孙站长,可惜功败垂成,牺牲了数名好同志。”

    孙墨琛并不言语,他与胡诺琪是生死之交,他端起一杯酒水,淋淋漓漓地洒在她的牌位之前,鞠了三个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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